南史 原文:任昉,字彦升,乐安也。父遥,齐中散大夫。遥兄遐,字景远,少敦学业,家行甚谨,位御史中丞、金紫光禄大夫。永明中,遐以罪将徙荒裔,遥怀名请诉,言泪交下,齐武帝闻而哀之,竟得免。 昉年十二,从叔晷有知人之量,见而称其小名曰:“阿堆,吾家千里驹也。”昉孝友纯至,每侍亲疾,衣不解带,言与泪并,汤药饮食必先经口。初为奉朝请,举兖州秀才,拜太学博士。永明初,卫将军王俭领丹阳尹,复引为主簿。俭每见其文,必三复殷勤,以为当时无辈,曰:“自傅季友以来,始复见于任子。若孔门是用,其入室升堂。”于是令昉作一文,及见,曰:“正得吾腹中之欲。”乃出自作文,令昉点正,昉因定数字。俭拊几叹曰:“后世谁知子定吾文!”其见知如此。 昉以父丧去官,泣血三年,杖而后起。齐武帝谓昉伯遐曰:“闻昉哀瘠过礼,使人忧之,非直亡卿之宝,亦时才可惜。宜深相全譬。”遐使进饮食,当时勉励,回即呕出。昉父遥本性重槟榔,以为常饵,临终尝求之,剖百许口,不得好者,昉亦所嗜好,深以为恨,遂终身不尝槟榔。遭继母忧,昉先以毁瘠,每一恸绝,良久乃苏。因庐于墓侧,以终丧礼。哭泣之地,草为不生。昉素强壮,腰带甚充,服阕后不复可识。 奉世叔父母不异严亲,事兄嫂恭谨。外氏贫阙,恒营奉供养。禄奉所收,四方饷遗,皆班之亲戚,即日便尽。性通脱,不事仪形,喜愠未尝形于色,车服亦不鲜明。 武帝践阼,历给事黄门侍郎,吏部郎。出为义兴太守。岁荒民散,以私奉米豆为粥,活三千余人。时产子者不举,昉严其制,罪同sha6*人。孕者供其资费,济者千室。在郡所得公田奉秩八百余石,昉五分督一,余者悉原,儿妾食麦而已。 出为新安太守在郡不事边幅率然曳杖徒行邑郭人通辞讼者就路决焉。为政清省,吏人便之。卒于官,唯有桃花米二十石,无以为敛。遗言不许以新安一物还都,杂木为棺,浣衣为敛。阖境痛惜,百姓共立祠堂于城南,岁时祠之。 昉好交结,奖进士友,不附之者亦不称述,得其延誉者多见升擢,故衣冠贵游莫不多与交好,坐上客恒有数十。时人慕之,号曰任君,言如汉之三君也。在郡尤以清洁著名,百姓年八十以上者,遣户曹掾访其寒温。尝欲营佛斋,调枫香二石,始入三斗,便出教长断。郡有蜜岭及杨梅,旧为太守所采,昉以冒险多物故,即时停绝,吏人咸以百余年未之有也。昉曰:“与夺自己,不欲贻之后人。” ——(《南史·列传第四十九》有删改) 译文/翻译:任昉,字彦升,乐安博昌人。父亲名任遥,为南朝刘中散大夫。任遥的兄长任遐,字景远,自幼勤于学业,家教严谨,官至御史中丞、金紫光禄大夫。永明年间,任遐因获罪将被流放到荒远的地方,任遥拿着名片去 求情申诉,边说边流泪,齐武帝听后很同情,最终任遐被赦免。 在任昉十二岁时,任昉的堂叔任晷有识别人才的能力,他喊着任昉的小名说:“阿堆,你是我们家的千里驹啊。”任昉非常孝顺父母,友爱兄弟,每当父母生病,他总是侍候在他们的身边,衣服从不解带,说话时难过地流下眼泪,汤药、饭食必先亲自尝一尝。起初任昉为奉朝时,被推举为兖州秀才,授为太学博士。永明初年,卫将军王俭兼任丹阳县令,又引荐任昉为主簿。王俭每读到任昉的文章,必再三阅读,认为当时没有人能与之相媲美,说:“自傅季友以来,这样的好文章才又始见于任昉。如果孔门收录,则任昉已经过到了入室升堂的地步了。”于是,王俭让任昉写篇文章,看后,说:“正中我意。”王俭拿出自己写的文章,让任昉修改,任昉改定了几个字。王俭拍着桌子感叹说:“后又有谁知道我的文章是由你改定的呢!”任昉竟然被王俭如此赏识。 任昉因居父丧离职,三年服丧期间,非常悲痛,以至于用杖拄地才能起立。齐武帝对任昉的伯父任遐说:“听说任昉因哀痛导致身体瘦弱,超过了丧礼所要求的,使人为他担心,照此下去,失去的并非只是你的好侄子,也是当今文坛的损失啊。你应该好好劝导他一番。”任遐劝任昉稍进饮食,任昉当时尽力咽下,等到叔父回去,又即刻呕出。任昉的父亲任遥平素喜欢兄槟榔,把它作为常吃的食物,临终的时候曾要求吃槟榔,剖开上百个,竟没有一个合口的,任昉感到非常难过,自己虽也喜欢吃,但终生不再食槟榔。后为继母服丧期间,由于先前身体已经很虚弱,任昉每一次恸哭,都会昏厥过去,过好长时间才会苏醒,因而在墓边搭了间简陋的茅屋以尽丧礼。凡任昉哭过的地方,草木不生。任昉本来很强壮,腰带充实,服丧三年丧期后,虚弱得好像变了一个人,几乎让人认不出来了。 侍奉叔父母与自己的亲身父母没有区别,侍奉兄嫂态度恭谨。外祖父母家贫困缺衣少食,常常奉养供给食物。所收禄奉,各处的馈赠,都分给亲戚,当日便分完。性情通达脱俗,不拘易容形貌,喜怒不形于色,车舆礼服也不鲜艳明丽。 武帝登基,历任给事黄门侍郎,吏部郎。出京任职义兴太守。荒年时节百姓离散,用自己的俸禄买来大米、小豆做成粥,救活三千余人。当时百姓生了子女却不能抚养,任昉严格制度,生子不养与sha6*人同罪。提供怀孕的妇女钱财,救济了千多户人家。在郡所得公田奉秩八百余石,任昉监督只拿出其中的五分之一,其余的都援助了百姓,妻子儿女吃的只是小麦罢了。 出任新安太守,在郡不修边幅,潇洒地扶杖出行,遇到郡县有人诉讼,在路边就审判处理了。为政简练,属吏都认为他很有才干。在任上去世,只有二十石桃花米,连入殓都没有钱物办理。遗言不许把新安郡的一件东西带回京城,用杂木作棺材,穿着洗过的衣服入殓。整个新安郡为之痛惜不已,百姓一起在城南为他修建了一座祠堂,每年祭拜他。 任昉喜欢结交朋友,奖掖举荐奖进朋友,不依附他的人也不称赞呈述,得到他传播好名声的人很多都被提拔,故名门世族没有不和他交 好的,座上客常常有几十人。时人称慕,称他为任君,言如汉之三君也。在郡尤其以清廉著名,百姓年满八十以上者,委托户曹掾对他嘘寒问暖。曾想营设佛斋,征调二石枫香,才入三斗,便出来叫人不再征集。郡有蜜岭及杨梅,过去是替太守采摘的,任昉因为冒险多致人死亡,立即制止了此事,官吏们都认为百多年没有过这样的举动。任昉说:“与其为自己夺取,不如将它留给后人。” 《南史·任昉传》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