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书 原文:朱邑字仲卿,庐江舒人也。少时为舒桐乡啬夫①,廉平不苛,以爱利为行,未尝笞辱人,存问耆老孤寡,遇之有恩,所部吏民爱敬焉。迁补太守卒史,举贤良为大司农丞。迁北海太守,以治行第一入为大司农。为人淳厚,笃于故旧,然性公正,不可交以私。天子器之,朝廷敬焉。 是时,张敞为胶东相,与邑书曰:“明主游心太古,广延茂士,此诚忠臣竭思之时也。直敞远守剧郡,驭于绳墨,匈②臆约结,固亡奇也。虽有,亦安所施?足下以清明之德,掌周稷③之业,犹饥者甘糟糠,穰岁余梁肉。何则?有亡之势异也。昔陈平虽贤,须魏倩而后进;韩信虽奇,赖萧公而后信。故事各达其时之英俊,若必伊尹、吕望而后荐之,则此人不因足下而进矣。”邑感敞言,贡荐贤士大夫,多得其助者。身为列卿,居处俭节,禄赐以共九族乡党,家亡余财。 神爵元年卒。天子闵惜,下诏称扬曰:“大司农邑,廉洁守节,退食自公,亡强外之交,束修之馈,可谓淑人君子,遭离凶灾,朕甚闵之。其赐邑子黄金百斤,以奉其祭祀。” 初,邑病且死,属其子曰:“我故为桐乡吏,其民爱我,必葬我桐乡,后世子孙奉尝我,不如桐乡民。”及死,其子葬之桐乡 西郭外,民果共为邑起冢立祠,岁时祠祭,至今不绝。 是故汉世良吏,于是为盛,称中兴焉。若赵广汉、韩延寿、尹翁归、严延年、张敞之属,皆称其位,然任刑罚,或抵罪诛。王成、黄霸、朱邑、龚遂、郑弘、召信臣等,所居民富,所去见思,生有荣号,死见奉祀,此廪廪庶几德让君子之遗风矣。 《汉书•循吏传序》 译文/翻译:朱邑,字仲卿,是庐江府舒城人。年轻时是舒城桐乡的农民,为人廉洁公正,待人宽容,做事本着对人慈爱和有利的原则,从不粗暴无礼地对待别人,抚恤慰问老人和孤寡无依的人,凡遇到他的都得到很好的对待,深得当地吏民的敬爱。后提拔为太守卒史,因贤能优秀被推举为大司农丞。后升任为北海太守,因考核他的政绩和德行第一而成为大司农。为人淳朴厚道,和故旧的关系深厚,但生性公正,不能拿私心和他结交。天子很看重他,朝廷官员也很敬重他。 这时,张敞做胶东相,给朱邑写信说道:“贤明的君主内心里学习远古的圣君,广泛地招纳贤才,这的确是忠臣竭尽自己的能力的时候。只不过我守在这僻远难治的郡县,被规矩所束缚,胸怀短狭,原本没什么奇才。即使有,又向哪里施展?您凭着清明的德行,掌管着国家的农业,就好象灾荒之年吃糟糠都是甜的,丰年的时候美食佳肴是多余的一样。为什么呢?有和没有的情况是不同的。过去陈平虽然有才干,但也需要魏倩的帮助才能被提拔重用,韩信虽然是奇才,也依靠萧何才能被信任 。考察过去各个朝代的英俊之才,如果一定非得是像伊尹、吕望那样的人才推荐,那么这个人其实不用您就会崭露头角的。”朱邑很感激他这番话,努力向朝廷举荐贤人;有很多人是得到他帮助的。他虽然身在高位,但生活节俭,自己的俸禄用来给族人和乡亲们使用,家中没有剩余的钱财。 他于神爵元年去世。皇帝非常爱惜同情他,下诏书称赞他:“大司农朱邑,廉洁有节义,缩减自己的饭食以示节义,在外面没有有钱有势的朋友,自己也不接受别人送的礼物,称得上是贤人君子。现在遭到凶难,我非常同情他,赐给他 的儿子黄金百斤,用来祭祀他的父亲。” 当初朱邑病重弥留之际,嘱咐他的儿子:“我原来做桐乡的官吏,那里的百姓爱戴我。死后一定要将我埋葬在桐乡。后代子孙供奉我,也不如桐乡的百姓。”等到他死后,他的儿子把他埋在桐乡的城西,老百姓果然一起为他立墓修祠堂,年年在祠堂祭拜他,至今没有中断。 因此汉朝好官吏,在这个时候涌现很多,称得上是复兴之世了。像赵广汉、韩延寿、尹翁归、严延年、张敞这些人,都很称职,但是他们滥用刑罚,有的被判处死罪。王成、黄霸、朱邑、龚遂、郑弘、召信臣等人,为官一任,造福一方,使百姓富裕起来了,他们离开了那个地方时深受百姓怀念,活着时有光荣的称号,死后被人供奉祭祀,这些令人敬畏的成绩和美德简直要使君子遗风逊色了。 (《汉书•循吏传序》) [注]①啬夫:务农之人。②匈:同“胸”。③周稷:古代传承下来的农事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