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史 原文:张九成,字子韶,其先开封人,徙居钱塘。游京师,从杨时学。绍兴二年,上将策进士,诏考官,直言者置高等。九成对策略曰:“祸乱之作,天所以开圣人也。愿陛下以刚大为心,无以忧惊自沮。臣观金人有必亡之势,中国有必兴之理。夫好战必亡,失其故俗必亡,人心不服必亡,金皆有焉。刘豫背叛君亲,委身夷狄,黠雏经营,有同儿戏,何足虑哉。前世中兴之主,大抵以刚德为尚。去谗节欲,远佞防奸,皆中兴之本也。今闾巷之人皆知有父兄妻子之乐,陛下贵为天子,可不思所以还二圣之车乎?”擢置首选。杨时遗九成书曰:“廷对自中兴以来未之有,非刚大之气,不为得丧回屈,不能为也。” 赵鼎荐于朝,遂以太常博士召。既至,改著作佐郎,迁著作郎。未几,召除宗正少卿、权礼部侍郎兼侍讲,兼权刑部侍郎。法寺以大辟①成案上,九成阅始末得其情,因请覆实,囚果诬服者。朝论欲以平反为赏,九成曰:“职在详刑,可邀赏乎?”辞之。 金人议和,九成谓赵鼎曰:“金实厌兵,而张虚声以撼中国。”因言十事,彼诚能从吾所言,则与之和,使权在朝廷。秦桧诱之曰:“且成桧此事。”九成曰:“九成胡为异议,特不可轻易以苟安耳。”桧曰:“立朝须优游委曲。”九成曰:“未有枉己而能直人。”上问以和议,九成曰:“敌情多诈,不可不察。” 因在经筵言西汉灾异事,桧甚恶之,谪守邵州。既至,仓库虚乏,僚属请督酒租宿负、苗绢未输者,九成曰:“纵未能惠民,其敢困民耶?”是岁,赋入更先他时。中丞何铸言其矫伪欺俗,倾附赵鼎,落职。 丁父忧,既免丧,秦桧取旨,上曰:“自古朋党畏人主知之,此人独无所畏,可与宫观。”先是,径山僧宗杲善谈禅理,从游者众,九成时往来其间。桧恐其议己,令司谏詹大方论其与宗杲谤讪朝政,谪居南安军。在南安十四年,每执书就明,倚立庭砖,岁久双趺②隐然。广帅致籝金③,九成曰:“吾何敢苟取。”悉归之。桧死,起知温州。户部遣吏督军粮,民苦之,九成移书痛陈其弊,户部持之,九成即丐祠归。数月,病卒。宝庆初,特赠太师,封崇国公,谥文忠。 (取材于《宋史·张九成传》) 【注】①大辟:死刑。②趺:这里指脚印。③籝金:泛指财富。 译文/翻译:张九成字子韶,他的祖先是开封人,迁居钱塘。张九成游学京城,跟随杨时学习。绍兴二年,皇上将策试进士,诏令考官,直言的人放在高等。张九成的策试大略说:“祸乱的发生,是上天用来开导圣人的。希望陛下有刚毅大度的气魄,不要用忧虑惊恐来使自己气馁。臣看金人有必亡的趋势,我国有必兴的理由。好战必亡,失去旧的风俗必亡,人心不服必亡,这些情况金国都存在。刘豫背叛君亲,委身女真,狡猾小子创业,有如儿戏,不值得忧虑。前世中兴的君主,大都崇尚刚德。不听谗言,节制欲望,远离坏人,防范奸恶,这都是中兴的根本。现在民间百姓都知道有父兄妻子之乐,陛下贵为天子,难道不想如何迎接徽钦二帝还朝吗?”他被选拔为第一名。杨时给张九成写信说:“朝廷对策从中兴以来还没有这样的事,如果没有刚毅大度的气魄,不为得失而进退(的心胸),是不能做到的。” 赵鼎把他推荐给朝廷,朝廷于是用太常博士征召他。到了之后,改为著作佐郎,升为著作郎。不久,授予宗正少卿、代理礼部侍郎兼侍讲,兼任刑部侍郎。主管官员把已经判处死罪的案子呈上,张九成从头到尾审阅后得知案情,于是要求重新核实,囚犯果然是被诬陷服罪的。朝廷议论想奖赏张九成平反的功劳,张九成说:“我的职责就是断案详审,能要求奖赏吗?”不接受。 金人议和,张九成对赵鼎说:“金实际上已厌恶用兵,却虚张声势来动摇我国。”接着谈到十件事,他们果真能按照我们所说的行事,就与他们议和,要让主动权在朝廷一边。秦桧利诱他说:“姑且成全我这件事。”张九成说:“我为什么不同意和议,是不能轻率行事而苟且偷安。”秦桧说:“在朝中站稳必须闲暇自得、隐微不露。”张九成说:“没有不正自身却能正人的。”皇上问他和议之事,张九成说:“敌情多诈,不能不明察。” 因为在经筵谈起西汉灾异事,秦桧非常厌恶他,把他贬为邵州太守。到了那里,仓库空虚,下属官员请求督促没有交纳的酒租、苗绢,张九成说:“纵然不能使人民得到好处,怎敢困扰人民呢?”当午,赋税比以往收得都早。中丞何铸说他矫伪欺俗,依附赵鼎,被撤销官职。 父亲去世张九成服丧,张九成免丧后,秦桧领取皇帝的旨意,皇上说:“自古朋党怕帝王知道,惟独这个人无所畏惧,可以任宫亲官。”在此之前,径山僧宗杲善于谈禅理,跟他来往的人很多,张九成时常往来其间。秦桧怕他议论自己,让司谏詹大方诬陷他与宗杲诽谤朝政,被贬到南安军居住。张九成在南安十四年,常常拿着书读到天亮。倚立庭下,时间长了两个脚印依稀可见。广帅送他籝金,九成说:“我怎敢收取。”全部归还。秦桧死后,起用为温州知州。户部派官吏催交军粮,人民深受其苦,张九成移送文书痛陈其弊端,户部坚持不变,张九成就请求以祠禄官回家。数月后,病逝。宝庆初年,特赠太师,封崇国公,谥号文忠。 《宋史·张九成传》 |